2011年9月22日 星期四

生為「真正的人」的驕傲

(09-22-2011一三)
花岡一郎是賽德克族人,受過高等教育,分發到霧社當派出所員警。他在溪邊勸莫納頭目放棄抵抗時說道:「你看現在的霧社已經進步的這麼多,有郵局、商店、學校、電信帶來了很多的便利,我們能不能再忍20年,一切就會改變。」
莫納頭目回說:「郵局、商店、學校、電信有帶給我們富裕嗎?只是帶給我們蕃人看到自己的貧窮而已。我知道你很認真的讀書,甚至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了學校,但是這樣的文明有讓你受到平等對待的權利嗎?」花岡一郎語塞了,因為他內心很清楚,「生蕃」在殖民者心中只是賤民,根本沒有平等對待的權利。
以古鑑今,國民黨殖民下的台灣,也有郵局、商店、學校、電信…甚至還設有原住民委員會。但是,這些有帶給原住民富裕、平等與尊嚴嗎?或只是像總統將他們「當作人看」的施予小惠,遇到抗爭就暗罵「好心沒好報」呢?難道再忍20年,一切就會有所改變?
莫那魯道受總督府招待觀光日本後,曾表示:「日本人比濁水溪的石頭還多,他們有專門教殺人的學校,每日製造機關鎗、大炮、炸彈…他們招待我去日本觀光,卻只讓我看這些,我知道他們的用意是什麼。」聰明人一眼便識破統治者的心思。反觀,我們的退役將領,在中國接受招待、把酒言歡後,竟都一股腦地發表投降言論,比起莫那魯道明知道抗爭可能會被滅族,但仍表達不願意被奴役、活就要活得有尊嚴的決心,豈能不羞死?!
問題不是日本人,而是殖民統治必然產生的政治、經濟、軍事等高壓迫害。當初,國民黨接收台灣所策動的228大屠殺,取下2萬台灣人的性命來立威,至今,仍只有受害者而不見加害者!問題不在賽德克人「出草」,在小學運動會上「獵首」所引發的正當性爭議,因為這是守護「獵場」與家園的唯一手段,是官逼民反下的不得不。我們怎能一方面漠視殖民統治的濫殺,卻又對賽德克族人「獵首」不以為然?難道只因台灣人擋外來統治者的財路?!
「出草」,用現代話說,就是「出戰」或戰爭,意思是神聖如祭天,不輕易發動戰爭。然而,中國歷史上動輒坑殺敵軍數十萬人,宮廷內鬥、骨肉相殘,毛澤東蔣介石屠殺政治異己成千上萬,這裡面可有「神聖如祭天,不輕易發動戰爭」的出草精神?可有不以嗜殺為原則,也不以消滅敵人或奪材掠地為目的,而是近乎宗教,遵守祖先遺訓和光榮的傳統?
導拍片,就是要人們直視這種困惑、偏見,不要再沉溺於醬缸而不自知。
從滿清、日治到今天的國民黨政權,都曾利用教育對原住民「獵首」的習俗大加撻伐,其實,這不過是殖民統治當局為了馴服原住民反抗所施予的手段罷了!1855(清咸豐五年)吳鳳去世已有近百年之久,福建人劉家謀所作海音詩附文中提到吳鳳死後鬼魂作祟,原住民畏懼,因此尊吳鳳為神,不敢再殺漢人。日治時期,則進一步將吳鳳神格化,吳鳳成為「理蕃」論述的基礎,也成功地宣傳原住民「獵首」行為是「野蠻落後」的,是應該被「教化」、「開化」的。反之,吳鳳則是寬大、仁慈,犧牲自我以弭平紛爭的義士。
1949年,國民黨沿用吳鳳神話,並將其編入小學國語課本中在台灣,只要是解嚴以前出生的孩子,都曾經在小學課本裡讀過《吳鳳捨身取義的故事,課文的最後一段是這麼寫著
吳鳳想到治理山地四十年,對於這迷信惡習能革除心裡感到非常難過,就慨然對山胞說:『若天中午個穿紅衣戴紅帽且騎白馬的人經過便下人頭。』隔天當他們頭一他們最尊敬吳鳳在地上嚎啕痛哭,十分懊悔及驚惶此後,山胞被吳鳳捨生取義的偉大格感動決定把惡習革除。」
除此之外,國民黨還拍電影、設吳鳳鄉及吳鳳中學。1953年,國民黨重修日本人建造的吳鳳廟,蔣介石還在橫匾上親題「捨身取義」四字,吳鳳的「故事」,就這樣漸漸成為了一個霸凌原住民的「史實」。難道,這種文化上的編掰就是所謂「文明」?或「文創」?或無始劫來的無明!
在原住民心中,吳鳳一點也不是「英雄」,他只不過是透過撫蕃通事的權力,詐取鄒族的血汗。根據連橫《台灣通史》的記載,吳鳳是在與族人格鬥時被殺。鄒族牧師鄭信得說:「族人能夠穿紅色,代表是一個英雄,不可能說我們看到一個穿紅色、代表受人尊敬的人,卻射殺他,白馬那就更不用講,阿里山從來沒有馬這個東西。」這樣一來,朱衣紅巾白馬的「史實」不就拆穿了!
什麼是真正的人?什麼樣的文明會讓人感覺驕傲?
莫那魯道與父親亡靈於溪邊的合唱,至今仍迴盪在心中。年近五十的莫那魯道在父親身邊,剎時,彷彿回到了兒時記憶。當他以深情凝視的眼神,看著父親逐漸遠去的背影時,他也看到了彩虹,聽到了祖靈的呼喚…他找到了自己,一個生為「真正的人」的驕傲。


版主:
  在兩蔣時代長大的孩子,對吳鳳神話當然不陌生,因為從1950年至1971年,台灣小學四年級學生,在國語課本第八冊第5課,就有了《吳鳳》這一課。另外在1969年至1987年,小學生活與倫理課本第一冊第9課,也有《正義:捨生取義的吳鳳》。在1979年至1987年,小學社會課本第三冊,也有《肆,鄉賢故事:二,改革壞風俗》一樣的內容。最最可笑的是音樂課本裡還有《吳鳳歌》,告訴小朋友「天上有太陽,人間有吳鳳,吳鳳是黑夜裡的月亮,吳鳳是我們的眼睛。阿里山上有神木,我們心裡有吳鳳。他教我們耕,他教我們織,他教我們讀,他教我們縫。」(http://mypaper.pchome.com.tw/kuan0416/post/13222723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