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和家人一同觀賞DVD電影《以愛之名:翁山蘇姬》(The Lady)。其中一幕,是先生麥可.阿里斯罹癌後,軍政府利用親情難捨的糾結,敦促翁山蘇姬離開緬甸探望他。官員說:「這個國家有選擇的自由,妳可以選擇先生、孩子,或者選擇國家。」
翁山蘇姬當時被軟禁,她擔心自己一旦赴英國探望家人,就永遠不能再回到緬甸。不過,她知道如果選擇留下,便再也沒有機會與丈夫見面。任何人要做出這麼一個抉擇,內心都是非常痛苦的。天人交戰之際,翁山蘇姬選擇了留下來,交出去,也獲得了先生百分百的尊重、諒解與支持。
海明威的小說《戰地鐘聲》,身負重傷的軍官羅伯在危急存亡中對愛人瑪麗亞說:「我們當中只要有一個人活著,另一個人就會永遠活在他心中。」海明威會這麼寫,是因為他深刻體會到:「為一個人而活,遠比為一個人死,來得困難許多。」海明威心中的嚮往,卻在另一個時空,由翁山蘇姬與夫婿麥可.阿里斯見證了真愛不死。
真正的愛,一定是推己及人,不會僅止於兩性或親子關係的幸福;真正的愛,一定是不忍眾生受苦,一定是信心清淨地去分享自己受用過的喜樂。一個人之所以對人不好,是因為他覺得世間虧欠他;一個人之所以對人好,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受用世間太多,他要分享他的幸福。就像翁山蘇姬從她的家人(母親、先生)身上與孕育她成長的故鄉得到愛,她也深愛著故鄉的每一吋土地、每一個族群、每一個人,即便是拿槍指著她腦袋、手上握有濫殺權力的軍人,她都愛。
因為愛,她從不涉足政治;因為愛,她變成完全的政治。她的政治,純然出於愛。因為無懼的愛,她帶給害怕權力蹂躪的老百姓一絲希望,也激勵了全世界珍惜自由與尊嚴的人們。
太太跟女兒都看得目不轉睛,而高中剛畢業的小女兒,雖然一時之間,還弄不清楚緬甸這個國家位在何處,但典範已然烙印在心頭。問太太:
「這部電影在台灣並不賣座。妳知道嗎?」
「在台灣,有很多人不喜歡人權或翁山蘇姬這個話題。知道為什麼嗎?」
「緬甸出家人為民主走上街頭,妳還會認為佛法與政治無關嗎?」
「緬甸軍政府如此忌諱翁山蘇姬的勢力,但也只敢將她軟禁在家裡。反觀,阿扁卻只能住在1.3坪大的牢房裡。台灣真的已經走向文明了嗎?」
太太雖然不發一語,但臉上線條卻像當初看完《牽阮的手》一樣柔和。我想,她應該是進入了沈思,應該是感受到那來自內心深處的悸動。畢竟,我們和翁山蘇姬一樣,都有惻隱之心,都不忍見他人受苦,我們只是少了「做真正的自己」的那一份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