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17日 星期二

一趟瘋狂的旅行

(04-17-2012一心)
法會靜坐,收攝。彷彿很久沒有這種在靜坐裡面,墜落,墜落,掉進呼吸懷抱裡的感覺,想再休息一下,可是時間到了。把雙眼睜開前,貪戀地再多品嚐幾個氣息,這幾個氣息很神奇地提振了精神,好像電動遊戲裡,有超強法力的寶物。
一如分享陳澄波的故事,然後放了果陀劇場音樂劇「油彩的化身」裡的音樂片段,畫面用的是陳澄波最後一幅畫作【玉山積雪】。

畫裡點點雪光如繁星,讓人想到星空與銀河。
「日月為什麼輪流?玉山為什麼白頭?
鳥仔為什麼啼叫?人生為什麼會有憂愁?」
這個影片雖然看過了,也哭過了,今晚,聽著洪榮宏演繹著台語的歌詞,仍舊濕了眼眶,胸口熱熱的。
「要如何才有溫柔?要如何才可以自由?
要如何才沒冤仇?要如何才贏過千秋?」
交響樂的節奏,急切了起來,我的淚滴也開始成串滴落。
「從今以後,如果天要起風落雨,我未當替妳避風避雨,
從今以後,如果暗暝心情艱苦,我未當陪妳談笑講古;
從今以後,妳心內若是有苦楚,請妳看我用心畫的圖,
溫柔的心,美麗的圖,伊會陪伴妳一步一步,代替我陪妳白頭到老。」
洪榮宏的歌聲,牽動著數十年來的記憶,那從錄音帶卡夾、收音機、還是電視螢光幕傳來的一種情愫,有溫度,有色澤,還伴著廚房裡烹煮的氣味與鍋鏟聲。
壯闊的音符奔流了出來,我的淚也潰堤了,感覺心被撕成一瓣瓣的。我真無法想像,如果媽媽過世的時候,我不被允許哭,也不能悼念她,會是一件多麼痛苦,且扼殺生命力的事情。然而,今晚,我居然是頭一次盡情地哀悼這片土地上曾經閃閃發光、熠熠生輝的靈魂啊!
「玉山高高高就天,靜静遠遠在天邊,看顧山腳的百姓,伊永遠攏不甘離開。
有熱情才是溫柔,有勇氣才能自由,有慈悲才沒冤仇,有藝術才贏的過千秋。」
在過去記憶裡,總是等同兒女私情、苦命悲情的洪榮宏的歌聲,居然是以這樣的溫柔、勇氣與慈悲,唱出了贏過千秋的悲壯氣勢,我悲慟不已,慟我對母親台灣曾有的疏離,慟我對台灣這塊土地所孕育出的一切文化元素的鄙夷,慟我對台灣先人的性格、熱情及生命故事的無知。
我知道,這些,都不是我的錯,是我的教育造成的,可是,我還是痛,而且,急切地想要彌補這片空缺,吸收大量訊息,但因為生活作息也排得滿滿的,沒有給自己時間好好消化這些苦的感受,身心堵塞了,感受停止流動,於是,只好變成用大腦制式化地吸收、整理、傳遞訊息的機器人。
生活品質不好是指情不夠流動。懂了。
我一直認為,當專職,就有責任辦活動,做網站,寫出可以分享的文章。當專職,就是要把法務工作擺第一,必要時得犧牲個人生活的品質。今天恍然大悟,專職的意思是,活出每個當下都可以跟師對話的生命品質。
在寫日記的部分,我一度認為,為了寫給更廣泛的族群,應該盡量把「我」拿掉,這個抽離,也是一種用力,把自己最流動的情感切割得四分五裂,只剩下冷冰冰的知識。其實,日記只可能有一種對象,就是寫給師,寫給自己至純至性的真心,只有用這樣單純的心寫出來的文章,才可能供養世間。
很多的事情,其實不必做,但「做事」的引力卻變得那麼強大,以為「做事」才是對師的愛「具體化」的展現,其實,很多的做,都是自己的「要」,不一定是做自己的「最真」與最流動。莊子早說了,「有涯隨無涯,殆已」,自以為跟師同心同事,卻沒有透過跟師對話來校正,都是強力的業習,遠離了師隨念。一旦缺了淨信力,就難有歸零重生的力道。
這真是一趟瘋狂的旅行啊,才剛回到家,拾起散落一地的家具、配件、髒衣服,抖一抖塵埃,打開關閉許久的窗,讓新鮮的空氣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