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1日 星期六

追尋跨越隔閡的途徑

 (10-01-2011一心)

今晚,是舞蹈節的最後一晚,壓軸兩支舞作,第一支,是法國編舞家Bernardo MontetGaby編作的40分鐘的獨舞,第二支,是Gaby受南非舞團The Forgotten Angle Theatre Collective之邀,將9年前的三人舞舊作,重新編給FATC7位舞藝精湛的舞者演出,50分鐘長。
Gaby獨舞的絕大部分,都發生在舞台正中央的最前方、兩根直立的霓虹燈管間,動作極為緩慢,形成一幅幅強烈的意象,身為觀眾,我不得不正面迎上去,不斷地檢視自己對於女性身體的解讀。眼前這個女性的身體,暴露了她的脆弱、恐懼、困惑,但更宣示了一股巨大的情緒與精神力量,她的姿態,似乎從女神塑像中走出來,或已然更抽象地成為圖騰。
南非團的七人舞,從頭到尾沒有一分鐘冷場,全體觀眾為之瘋狂。我突然了解Moeketsi說的:「在南非,每個人都會跳舞,我們喪禮跳舞,婚禮跳舞,吃飯跳舞,出生死亡、悲傷快樂都跳舞。」在我所知的幾個非洲文化裡,宗教信仰、前人智慧、社會風俗、群我關係似乎就記錄在舞蹈的步伐、節奏、隊形、出場順序和身體部位的使用裡,而舞者的身體,就是爭取、協調、學習的場域,其超越、昇華、及轉化之可能性無限大。
南非團的舞者之一Thami告訴我,他在比利時P.A.R.T.S.舞蹈學校習舞的那兩年,都在練習「精力的收攝」,一年前,他回到了家鄉,身體精力才被再度釋放了出來。那學習過收攝而再度釋放的能量,那被放鬆技巧薰習過的肌肉張力,使得這七位南非舞者的肢體,可以充滿爆發力而不具破壞性,在閃電般的速度裡,不失精準,在彈跳、飛躍後,總能鬆柔落地。這些南非舞者們,不只是在技巧上,給了馬國的年輕舞者們嚮往的方向,在面對世代相沿的悲苦、甚而焦慮、憤怒時,南非舞者更以全身全心舞出了每個當下生命的驕傲與狂喜。
南非是全世界唯一有三個首都(行政、立法、司法)的國家,是五十年種族隔離政策所遺留下來的架構,雖然1993年起,南非政府已重新立憲、取消隔離,但實際生活裡,各種族和經濟階層之間,仍少有真正融合。據南非團的藝術總監P.J.說,南非的舞團之間,為了自我保護而不彼此交流,雖然種族問題常被公開討論,但整個社會裡,只有中產階級是種族融合的,低下階層或是上流社會裡,種族隔離的情形仍非常嚴重。
因為我們四人和南非團八人,住在同一間民宿,交通接送也常被安排在一起,所以,彼此有了特別深入的交流,才發現,南非人的英文程度不一定都很好,舞者Dada說,她在偏遠地區的學校成長,國小國中都用母語學習,高中到了大城市,突然要用英文學習所有科目,讓她痛苦萬分,感覺自己跟不上別人。
南非境內,有十一種官方承認的語言,其中,除英語和南非荷蘭語(Afrikaans)以外,都是當地部落的語言,他們在家中都說母語,也耳濡目染地學習到其他部落的語言。不過,祖魯,是大部分人都懂的,我們於是跟他們學了好幾個祖魯單字,說起來像在唱歌,嘴型要誇大點,發音才會正確。
正好,今晚Gaby的獨舞和南非團的七人舞,都有一段舞者們用各自的母語說話的段落,光是聽這些語言的不同咬字、節拍與聲調高低,就豐富得如同仲夏夜裡的叢林。
主辦人
離開台灣的這九天已來,與這麼多不同的語言相會,看到語言隔閡造成了交流深度的限制,也看到,正因為如此,人們才會努力追尋跨越隔閡的途徑。當我逆流而上,追溯到苦難的源頭時,我看見,苦難來自誤解,誤以為世間在外面,誤以為,這句話、這個表情、這個動作,是我對別人說、對別人做的。其實,世間沒有別人啊,這句話、這個表情、這個動作,就是當下的總合,都是在呼喚自己最真最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