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28日 星期三

超越制約的可能性

 (09-28-2011一心)


早上,我們在法國機構的頂樓,教大師課。
上課學員有23位,從個兒嬌小的13歲妹妹,到二十幾歲的現代舞新秀哥哥,也有兩、三位舞蹈老師,肯亞青年,更有從600公里外的馬國西岸城市特別坐夜車來參加舞蹈節的阿嬤級Mauve,她多年前因為上了一堂Gaby的課,從此,變成現代舞的忠實粉絲、義工以及學習者。
上課前,Moeketsi代表主辦單位歡迎大家,這已經是這群人上的第三堂大師課了,他提醒大家,要提早來換衣服、暖身,課程才可以準時開始。在場有一位傳統舞老師Saroy,也是當代舞者,熱情而靈活的她,適時地提供馬國語翻譯,因為,在場很多青少年的法文並不是很好,她還提醒說,大家的腳有點臭,要注意衛生喔。嗯,很多年輕小男生,衣服的確是髒髒臭臭的呢。
一開始,我們三人一組,透過觸碰來放鬆,一人躺下,閉上眼睛,兩位同伴配合呼吸來搖晃、伸展他的身體,並且好奇地探索各關節的動作可能性。然後,慢慢地帶領閉眼者在空間裡行走,甚至交換不同的人來帶領,也給予閉眼者自由舞動的空間,彷彿一支三人舞。
我的同伴是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年青男孩,和一位三、四十歲的女舞蹈老師,肌肉質地都蠻緊的,但是,骨頭密度不大,質地很輕。他們對於身體的觸碰很開放,接受訓息的能力也很強,雖然,這似乎不是他們習慣的動作方式,但當美光說,「慢慢來、感覺身體」,或是,「看著彼此,一起吸氣、呼氣」時,他們很快就理解了。
接下來,藉由雙人動作練習,來感受自己身體的中心(丹田),也透過感知自己的中心,來建立與彼此溝通的管道。從雙人舞,進入到四人舞,從簡單的「走路、穿插、停」的規則開始,然後開放舞動,讓彼此的能量相互影響、交流,感受速度、空間、精力的變化,專注聆聽的同時,也允許自己勇敢地享受獨舞,但永不失去與彼此身體中心的連結。
一組又一組,大家跳得不亦樂乎,每次美光若停下來,給予什麼提醒,大家就迫不急待地想要練習,好試著改進。這群人,似乎有種天生的敏感度,在極為靠近的肢體空間裡,卻沒有碰撞或推擠。在他們的肢體語彙中,看得到多種舞蹈風格的影響──傳統的、與大地連結的腳步、如海洋飛鳥般自由的上半身、現代舞的情緒表現力與肢體張力、嘻哈街舞的態度,這一切紛呈的元素,都被身體自然地吸納了,於是,每個舞動的當下,都揉合成一種「我存在」的積極確認,尤其,在物質資源缺乏又充滿不確定性的環境裡,透過舞蹈來感受、來試圖理解自身的處境,是一種生存的本能。在每個獨特的舞姿裡,我看到和全世界共舞的盡情,它彷彿在說:「世界啊,如果你忘記邀請我,我會繼續舞著,直到你想起我。」
看著看著,想要落淚,但是,更強烈的喜悅淹沒了我。
一起做完雙人伸展、冷卻身體以後,大家圍成一個圈討論,舞蹈新秀Alfred發問:你們如何培養自己「中心」的力量?你們為什麼能夠那麼輕盈?跟飲食有關嗎?我們回答:或許,跟吃素有關,但更重要的,是多年來持續不斷的練習,以及對身體的照護。透過身體,培養對生命、對彼此的信任感,透過對呼吸時時刻刻的關照,能夠讓身體的中心,處在能量飽滿的狀態。
肯亞男Jared私下也有問美光,為什麼我們一開始在三人一組伸展時,強調骨頭、而不強調肌肉?美光說:我們試圖了解身體的架構,就像是建築物一樣。
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身體觀,然而,呼吸、動作、能量,以及與彼此溝通的需求,卻是全人類共有的。而透過與彼此連結,我們意識到生命被制約的苦,以及可以超越制約的可能性。觸到那可能性的邊界之時,自由,如初秋欒樹的花朵,由星點、煞時綻放成無邊無盡的熱情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