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5日 星期一

泱泱表述自身的定位

(12-05-2011一心)
中飯,跟兩位學員DarleneDennis一起去明德素食用餐。Darlene來自美國西岸,目前住在香港,主要替NGO(非政府組織)作社會方面的研究,最近才剛幫香港的一個政策智庫做研究。她觀察到,香港房價飆漲,貧富差距加大,言論自由,人權指數下滑,人們對現狀不滿,但卻缺乏參與公共事務決策的途徑,無力感加深的同時,又越來越找不到發聲的管道,於是,每隔一段時間,不滿的情緒就會爆發,上街頭訴求,但這種一次性的抗議,沒有實質的作用,發洩完,無力感依舊,人們灰心意冷。
Dennis第一天的自我介紹另人印象深刻:「以前學瑜珈,是為了取悅我太太(是位瑜珈老師),這次來上師資訓練,是為了取悅我自己。」他從資訊業退出,才剛完成了一年半的北半球行腳。
Dennis讚嘆台灣生活的幸福,文化也很有品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經濟學家信息社(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對全球140個城市進行的調查結果,香港排名第31,台北排名第61
(回家查了一下,這項每年2次的調查,是根據治安、基礎建設、醫療水平、文化與環境及教育等指標,負責這項調查的編輯寇斯塔克(Jon Copestake)表示,亞洲主要城市排名都很好,主要是基礎建設佳,治安與教育良好,但在文化活動部分偏弱。又參考了《全球透明組織》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針對全球183個國家所調查的貪汙指數,香港排名第12,台灣也較香港落後,排名第32。)
Darlene說她的體驗是,香港空氣品質差,生活空間狹小,然而,最大的缺憾是,香港很難找到「社群(community)」生活,大環境迫使人們只專注在個人成就與競爭,這就是為什麼她適應不來香港的生活,正在計畫離開。剛好,一行禪師在加州的鹿野禪院求才,她申請了,不久前才去面試,還不知道結果。她分享一行禪師和梅村僧團到香港時,給了她很深的印象,他的教誨非常簡單、實用,而且「當代」。
我說,其實在台灣,推廣佛法的最大阻礙之一,就是佛教的語彙太艱澀難懂。我對佛法的興趣,是在美國讀大學時啟蒙的,因為,西方的佛法修行者,將佛法翻譯成清楚易懂的文字,跟我在台灣讀到的那些抽象又模稜兩可的佛經不同(比如說,etherĀkāśaemptinessŚūnyatā兩個完全不同的字,中文都翻成「空」,類似的例子很多)。透過西方人的詮釋,我才第一次感覺到,佛法不必出世,可以對我的實際生活有正面的幫助。
不過,在台灣,除了佛法的字彙不符合現代生活需求以外,更嚴重的問題是,有些佛教團體與當權者在利益上結合,或整個組織模式停留在封建皇權時代,壓抑個人主權,或仍然充斥著貧富尊卑的世間價值觀,完全違逆佛陀最初的教導。
莊萬壽教授在《台灣文化困境與國民意識建構之芻議》一文中寫到:「隨國民黨軍來台幾位大師,遠的不說,在近二、三十年中在高壓的戒嚴年代,基本上完全是站在統治者利益,何曾關懷過台灣人民與土地的永續發展?在國民黨本土化之後,舊勢力更需要這幾位大師來『作之君,作之師』,左右政局,引導價值。」
跟他們分享說,今日,許許多多的台灣人,還沒有真正理解台灣被殖民四百年的意義,被洗腦、認同了殖民者而渾然不覺。
想起前幾天,在朋友的臉書上看到:「今天大二的審舞,我其實真正想表達的是,由你們學生的作品提醒我台灣現代舞還沒走出那種後殖民時期表演藝術的特質,未能泱泱表述與反映自身定位的思考狀態...不只學生茫然,連在座的舞蹈博士都聽了傻眼,一個大學班展選舞有這麼複雜嗎?」
Darlene的曾曾祖父是1860年代到美國幫忙建造鐵路的中國勞工,她很驚訝地說:「在美國,我們總是大量地討論認同問題,但我總以為,身在台灣的你們,更清楚自己是誰。」
我:「五到十年前,有很多台灣人還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台灣人還是中國人呢。」
Darlene:「被扭曲(skewed)的認同。」
Dennis:「我的家族在明朝就移民過來,已經15代,所以,我沒有這個問題。」
我:「此刻,我們需要很多本土知識的再教育,重新認識自己是誰。」
後來,我們談到明年的總統大選,Dennis說他有些困惑,我說,撇開個人對蔡主席的欣賞,至少還有兩個理由,會讓我支持她:一、國民黨是一部老舊貪腐的龐大機器,不可能從內部改革的動力,一定要藉政黨輪替(選票)來淘汰。二、以國民黨的實力與財力,當反對黨,它可以盡職,當執政黨,它只會專制。
不過,後來讀到曹長青王美琇新書《內在革命》寫的序文,是這麼說的:
百年前辛亥革命發生時,台灣已被清朝割讓給日本,台灣人民被剝奪了選擇權。60多年前,國民黨軍隊佔據了日本放棄的台灣,隨後一場228屠殺,台灣人從此被殺掉了選擇權。今天,台灣又到一個十字路口,人民終於有了選票,有了選擇權。但是,只有真正經過「內在革命」,找到和確信「個人權利」的價值,台灣人才會作出正確的選擇。
民族獨立,建成獨立國家,都是表層。最根本的是能否進行一場「內在革命」,出現有獨立人格、重視和實踐個人權利、抵抗群體主義、信奉自由主義的個人。建立一個能夠真正保護個體權利的國家,才應該是台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