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13日 星期二

在民主盛會中缺席的佛教

 (09-13-2011一三)
中秋節家庭聚會時,友人突發奇想,一一詢問每位家人總統大選會選誰。當弟弟及其女友聽到這個問題時,便以有事為由先行離開,哥哥則教訓友人必須「尊重」當事人是否想談這個話題。言下之意,就是一個屋簷下,只要有不同的政治傾向,此類話題就有可能是一個禁忌,更何況「總統選誰」是一個既敏感又彼此心照不宣的個人「隱私」?!
在台灣,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姊妹、夫妻、父子、母女,因為意識型態不同而反目。這不正是每個人心中揮之不去的痛?
不禁要問:為什麼政治話題在台灣會是一個禁忌?
大家都說:「不要有意識形態」。大家也都不加思索,人云亦云,好像台灣內外各種問題,只有放棄「意識形態」,一切都可以順利解決。
每聽到有人說「不要有意識形態」,就會讓人想起在戒嚴時期,政府對學生及各種社團恐嚇「不要談政治」。那時候,大家都乖乖聽話,畏忌政治如豺狼虎豹,避之惟恐不及,未曾識破「不要談政治」這種說法本身即具有極強烈的政治立場。試想,當大家都不談論、都不關心公共議題時,誰又會從中得利?如果60年來,都沒有黨外先進衝撞戒嚴、爭取言論自由、組黨自由,誰又會從中得利?
其實大家都很關心,也都想關心政治,不然怎麼會一直抱著政論節目不放呢?每一個人都需要一個出口,但因為少了諍而無諍的討論平台,大家轉將注意力放在你丟我撿式的慈善活動,也給了自己各式各樣不碰政治的理由,希望藉此規避了人與人之間的對立,迴避與腐敗政權對抗的駭怕。
統治者最樂見人民自欺欺人、被騙又不承認的反應模式,因為這麼一來,惡行真相就永遠被埋藏在地底下,人們也甘願繼續被愚弄下去。近日,有一則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新聞,發現兩者之間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為了我,他寧可冒險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自稱師大物理系畢業、擁有美國佛羅里達大學物理碩士、博士學歷的台積電工程師劉淑貞,甘願為一個從未謀面、僅透過視訊交談的人,託付終身!迄今仍相信對方是中情局長,甚至可能讓自己成為美國第一夫人!劉淑貞始終自認「沒被騙」,且完全無視於各界提醒及網路上一片勸說的聲浪,連警方上門也踢到鐵板,無法改變她的想法。
其實,很多人都和劉淑貞一樣,將自己關在一個封閉式邏輯思考中,讓自己活在一個與現實脫節的情境裡。而這樣的現象,竟也發生在教導眾生智慧的佛教界…
2003年,星雲法師曾發表一篇談話:
現在台灣有很多人是光復後才生出的,比我遲到台灣,但是他們都說自己是『台灣人』,卻把我歸為『大陸人』…台灣本來並沒有人,台灣人最初也都是由福建、廣東,乃至從中國大陸各省移民到台灣,所以都稱做『台灣人』。嚴格的說,台灣人都是『中國人』…這些人如果不能認同他們都是『中國人』,真是情何以堪!我覺得世界上的人都不應該自我設限,不要劃地做牢,大家應該想到我們都是『地球人』,地球人為什麼不能同體共生呢?」
星雲法師果然圓融,先是暗指台灣人就是中國人,然後話鋒一轉,大家又都變成了地球人,而這樣的見解,已然普遍存在於台灣的佛教界。所以,當有人主張「我是台灣人」的時候,很自然就被冠上「分裂族群」的大帽子。甚至還有接受中國資助的佛教團體,積極與國共兩黨聯手打壓追求獨立的達賴,打壓廣受中國共產黨迫害的法輪功,說他們都是邪教團體。
佛教講「苦、集、滅、道」四聖諦。如果漠視被殖民統治的苦,如果只求息事寧人,刻意忽略因統治者不公不義所造成的苦難,又怎能讓善男信女安身立命,引導世間走出苦難呢?對世間的不公不義視而不見,只求自我感覺良好,難道這就是人們學法的初衷?
大家心裡有數,凡主張「不要有意識形態」的人,除了少數天真不察、隨人起舞外,大多其本身已有特定的「意識形態」,意即贊成與中國「統一」。他們除了主張不要有「意識形態」,還發動專家學者予以口誅筆伐,或是請宗教人士道德勸說一番,而一切的手段,其實只是要對不認同他們「意識形態」的人說:你閉嘴!
美國總統候選人競選時,幾乎都會把「我美國人」掛在嘴上,並且說他如何以身為「美國人」為傲;現任法國總統是移民後裔,但在競選時,亦無數次誇耀「法國文化」的燦爛,說作為「法國人」是如何地光榮。美法兩國均有許多移民和不同族群,但對上述言論,從來沒有人說是在「挑撥族群」。
當一個人,呼吸台灣空氣,喝台灣水,吃台灣米,靠台灣納稅人的血汗錢養活數十年,然後聽到「台灣人」三個字時,就會感覺「不舒服」,難道心裡真的沒有鬼?
佛法講「不執取」,意思是感情是自然的,統獨或認同也同樣是自然形成的,佛教團體講「無我」,意思是尊重每個人的自主性與所有權,不是要求每個人將自主性與所有權交給某個政權,佛法講不脅迫、不欺不害,政權講公權力,民主憲政講主權在民、限縮公權力,怎可與最不尊重民主憲政的「槍桿子出政權」隔海唱和、強制人民將自主性與所有權交給某個政權,並認同自己是「中國人」呢?
民主的建立不簡單,因為它已遭受扭曲;實踐真正的普世價值——民主,很難,但值得我們生生世世去捍衛,用最單純、最深、最清澈的人性來建立。教化人心的佛教,又怎能在這場民主盛會中缺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