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看牙,牙醫繼續清理我右下方牙齒的神經,這是第三次了,照例要打麻藥。
椅子往後躺下,我閉上眼,長針從皮膚刺入臉頰的那一刻,我的雙手,還是忍不住緊了一下。不知為什麼,今天的感覺比較敏銳,冰冰的針好像在肉裡面挖,我突然想到昨晚讀的回憶錄<夜>裡面,集中營的猶太人、不分年齡身分任人宰割的情節。如果有一天,我也置身於那樣慘絕人寰的處境時,我還會不會相信人性?會不會出賣我的靈魂?
針刺到了某個點,一陣熱熱的電流,讓全身猛然觸電。我感覺到生命的脆弱,但也正是因為很脆弱,所以,才要要常常練習進入禱告的狀態,我深知,身體終將頹圮崩壞,能夠照亮這個世界的,只有高貴的心。
以往都要等個幾分鐘、讓藥效發生的,今天完全不用。醫師說:「我今天扎得特別準!」也因此,藥效退得比較慢。離去之前,她囑咐:「藥效退了再吃東西喔,不然,會咬到自己的舌頭。」麻醉就是這樣,即使傷害到自己也渾然不覺。
我的智慧型手機告訴我,綠3不到10分鐘就會到站了,決定迅速地去棉花田買東西,因為,冰箱已經空無一物了。
跟櫃台小姐比起來,我的動作簡直像在快轉,她慢悠悠地在幫前一位客人結帳,結完,又指指旁邊的人問我說:「她只有一樣東西,可以讓她先結嗎?」我點點頭說:「好啊!」但眼睛一直望著出口,看看綠3經過了沒。知道車子快要來,反而讓我變成了時間的奴隸啊。
結完帳,衝出去,車子已經過站,覺得自己剛剛的處理真不明智,明明可以告訴她,我在趕時間啊,但當時就是不想講,覺得因為自己的方便而要人家動作加快,很沒道理。多等一班車,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此時此刻,佇立在馬路邊的自己,體內卻有一股壓力,一直要往外衝,那種狀態並不陌生,那是一種抗拒,對「想控制卻落空」的抗拒。
看到了這個狀態,我可以選擇要繼續抗拒與否。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只有傻子才會選擇苦上加苦,後悔自己的決定?也不必了,那無異於狗吠火車。
以為有了智慧型手機就可以掌控一切的自己,被潑了一桶冷水,清醒了,感謝每一個當下的無常變化,讓我謙虛。我終於靜下來,慢下來,可以欣賞周圍的多彩多姿了。
感覺老天爺在對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