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3日 星期一

黃之鋒的信仰高度

(11-03-2014 一心)
前晚,看了太陽花運動的紀錄片「太陽‧不遠」,這一部紀錄片其實是由好幾個短片組成的,每位導演選擇不同題材去發揮,之間並沒有太多的整合,所以,整體來說有些冗長,觀點也無法全面。不過,還是提供了一面鏡子,讓台灣社會有機會反思我們共同經歷的這個運動,有其階段性意義。
看完後,有一個很深的感覺,這個運動,應當也是關於愛的,只是,從很多參與者身上(包括我自己),我看到的是需要對人交代、或需要上一代肯定的那種期盼。而這種期盼,似乎限縮了運動的眼界和格局。
片中一幕,令我印象深刻:由於馬政府一直沒有釋出善意,場外的人急了,想要攻進議場內,廷、帆堵在門口,面色凝重又憔悴,陳為廷對想闖入的人說,你如果有想法、有計畫,可以自己去佔領,我身上背了四條案子,我知道我要付出的代價。不久後,林飛帆也說:我身上背了四條案子,壓力很大
我試圖把自己放在他們的位置,想像我會怎麼說、怎麼做?
我仍舊沒有答案,只是在想:有沒有可能,我們不必去比較誰的壓力比較大,誰的犧牲比較多?有沒有可能,我們不要一直擔心運動失控,或失敗?有沒有可能,我們的行動可以不需要對人交待,而是對天對地交待?

陳為廷不諱言因緣際會下,自己掌握了發言權、掌握了政治資源,也不諱言自己變成了那個他曾經痛恨的人,更坦誠地說:當夥伴們衝行政院、卻沒有按照原本討論好的方式進行時,他最強烈的第一個感覺是懷疑。
民主是什麼?捍衛人權。而那背後,是對人性的相信,相信在一個自由的環境中,人,會做出問心無愧的選擇。
導演問:這一切為了什麼?他說:「實踐我的政治主張。」那個對話到這裡就結束了。如果我是導演,我會追問下去,因為,我們不得不承認,身為運動的門面之一,他的發言,決定了整場運動論述的高度。如果沒有高度,那麼,「退回服貿,捍衛民主」的內涵,就顯得十分空洞。
對長期投入社會運動的學生社團、NGO來說,台灣社會各種不公不義的現象,早就不是什麼新創傷,但對很多參與者來說,這場運動,是他們政治意識的啟蒙,表現在個人層次上,則是對權威的直接挑戰。
比如,330大遊行之前,一位在議場內的學生打給家長,希望家長能夠代替她走上街,家長卻怪她荒廢學業,她著急地流淚說,我不會荒廢學業,而且,以前我都不知道讀書是為了什麼,有什麼意義,在這裡,我每天都學到很多。另一位在議場內的學生說:我只希望家長可以聽聽我的感受,不要用一句「先把書讀好」就回絕了自己花那麼多時間準備的意見。而對許多324攻進行政院的參與者來說,這一堂啟蒙課,更加上了棍盾水柱伺候、頭破血流的震撼,以及後續政府動用檢警的司法凌遲。
許多人在這場運動中「轉大人」了,終於意識到嚴酷的世代不正義:50歲以上的人享盡了資源,卻留下了年輕世代補不完的巨債與環境的坑坑洞洞,還不斷劫貧濟富,想變賣整個臺灣! 
在一個注重私德多過公德、家庭責任凌駕公民責任、階序觀念根深蒂固、對有權有勢者寬容卻對無權無勢者殘忍刻薄的文化中,選擇不去迎合這樣的主流,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曾讀到香港學運領袖黃之鋒的專訪,他說:「沒有信仰,我絕不會參與社會運動;沒有信仰,我根本不會意識到我們應該尋回個人根本的價值,肯定每個人也是平等,也是上帝所愛,也應該受平等待遇。」
「我父母總教我們,做人要有使命感,不需畏首畏尾,自己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是無愧。危險無所不在,既然找到自己的路,覺得是好的、對的事,就做吧。將來,你不會猜得到的。這也是為什麼我覺得做一件事,不是先去考慮後果或最終結果,而是那件事應不應該做。」
太陽花運動的後續力,仍在不斷發酵中,對我來說,這場啟蒙運動成敗的關鍵就在於:我們的所思所言所行,能否直接回應心中的良知,不是為了討好人、而是為了趨近神(當然不是護家盟的那種對神的褻瀆)。神的意思是:守護每個人做人的尊嚴,自由活出自己的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