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合報的片面報導之下,陳為廷與教育部長的「備詢」事件成為台灣這幾天的熱門討論。教長選擇沉默,表示想避免社會對立增加,而陳為廷選擇向社會大眾道歉,希望大家把重點轉移回媒體壟斷上。這次事件,有很多方向可以談,我在此篇文章中將把重點放在「儒家倫理學」上。
在公共議事上,「禮」不應該是首要的,禮可以在私人領域中隨意談論,但在講究法理的公共上,理當先於禮,才不會造成判斷混亂,這是次序的問題,不代表禮不重要。
如果真的要談禮,那麼就該從儒家倫理學來談,因為就是儒家倫理學才讓整個社會糾結在一件小事上跨不過去,而這個小至個人其實背後大至整個文化,原因在於,這個文化認為的「禮」是:身分高位者比身分低位者享有更多言論自由和免責權。
台灣社會對傳統倫理的要求很苛刻,可能更甚其他華人文化圈,首先台灣的最多數族群是特別重視家庭觀念的閩南人後裔,其後又經過強調階級禮儀的日本殖民50年,到了兩蔣時代,為了區別左岸中國的反傳統,統治者更是大力推崇孔孟荀,而隻字不提大談「禮教吃人」的魯迅。種種因素,台灣社會一直缺乏機會用思辨的方式去認識儒家。
可是說到「禮」,這個社會的價值觀是直接聯繫著四維八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些反射動作表現在張大春、李家同、洪秀柱、聯合報的身上,張大春把陳為廷形容成「狗日的紅衛兵」,李家同要陳為廷「去嗆黑道」,而洪秀柱表示「自己是立委,學生選上了立委再來說」,而聯合報更是用兩大版面針對陳為廷。
其實儒家倫理學的「禮儀」從來只能約束無權者,而對有權者卻無能為力。因此,在馬總統對原住民說:「我把你們當人看」、在媒體把遠赴澳洲打工的青年稱為「台勞」、在清大校方擅自代表學生道歉、在大學生出了社會只能領22K卻被稱為草莓族時,聯合報這種掌握話語權的團體都沒有跳出來指責「沒禮貌」、張大春也沒飆髒話、李家同也沒有蓋高牆、洪秀柱也沒有搬出他的立委身分,因為地位轉換,一切就合情合理。
儒學的開端是周代封建崩落,孔子意在恢復封建階級之下所推行出來的「主張」,這種周禮強調的是下層階級的「不可僭越」、不可侵害上位的權力,硬要把它套近現代公民社會當做公民禮儀,本身就不合時宜。
現代公民社會的禮儀是建立在人與人之間的「人格平等」上,具有普遍適用性,不分階級、年齡、種族、性別,而「尊師重道」卻是把角色鎖定在身分上,認定師者,必有道也。
且不說陳為廷與教育部長無師生關係,兩人唯一的關係只是公民與公僕,但為何能被聯合報操縱成「逆倫」而被某些社會人士贊同,或許因為這個社會自認有道的人士太多,所以人人都可自居低齡者之師。
諷刺的是,那個對封建周禮念念不忘的孔子,本身就是封建崩解下的受惠者,否則區區一個士大夫怎麼能越級念官學,還開辦學校、廣收學徒?同樣的,在自由的社會底下總是存在一些舊社會思想的人,他們大力提倡父權思想,卻不知道能作這種主張正是因為自己受惠於自由的時代。
在風平浪靜的環境裡,儒學和其他思想一樣不會箝制社會價值觀,但是當高牆包圍雞蛋時,就會發生儒學要雞蛋修身,而無視高牆壓迫的事情。
儒家倫理學對既得利益者來說不過是工具,可是對於一般大眾,它是不可動搖的價值觀、文化。但今天的問題在於,它能被聯合報或者立委或某些社會人士,拿來當做學生不可質疑教長的理由,那明天就能被當作公民不可質疑公權的理由。
最後,我想要很有禮貌的感謝這一代青年們,從集會遊行法改革、樂生療養院事件、台東美麗灣、文林苑拆遷、華隆案、蘭嶼核廢料外洩、反媒體壟斷…等等運動中都有你們的參與和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