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0-2011 一心)
晚上,到實驗劇場,欣賞林文中舞團演出的「小南管」。
節目單上,就寫著:「這不是南管的全貌,不是形式上的東方劇場,也不是一個真正推廣傳統音樂的節目,而是一群現代舞者的南管學習日記。…透過學習『南管』這個特殊樂種,來詮釋自己的故事、想像、懷疑與所面對的問題與挑戰,當然,也包括頗為沉重的『傳統』包袱。」
整個演出,融合了示範教學、觀眾參與、採訪影像播放和音樂舞蹈演出段落,從演出形式本身的突破,到演出內容的選擇、編排手法,都可以看出演出團隊的巧思,以及實際執行上的精準與成熟度。
演出前,觀眾還在陸續到達時,表演者們就已經穿著便服,在舞台上、觀眾席間,輕鬆地玩著暖身遊戲。暖身完,他們退場更衣,燈暗,背牆的上方,打出採訪的影像:南管是什麼?年輕的舞者們或說沒概念,或說不是很喜歡,但是,都很願意嚐試學習。
接著,南管學校開張,舞者們跟著「江之翠劇場」的魏美慧 老師,練唱《風打梨》,跟著資深南管演出者、也是這次的助理創作與客席表演者林雅嵐,學習科步。在他們親切的引導下,觀眾們一起練習觀音手、螃蟹手、鷹爪手,有幾位觀眾,還被請上台去、邊遊戲邊學習,跟著老師依樣畫葫蘆。
這一切,都讓身為觀眾的我,很放心地融入學習的氛圍。
下一段影像,是「大師們」的訪談,包括吳興國、王心心、吳素君等,還有「我媽」──舞團藝術總監林文中的母親,蔡麗華 女士。這次演出,文中不只編舞,也拿起DV當起了採訪者及影像創作者。蔡 老師是知名的本土舞蹈創作、教育、研究工作者,也是台北民族舞團的團長。
「我媽」說:「傳統,就在你身旁的週遭。」
眼前這個極簡的、約莫4x4公尺 的木質舞台,被插上了兩根圓木棍,一根垂直地面、在下舞台偏中,一根傾斜約30度、在上舞台偏左,突然,增添了無盡想像,那是歌詞中的「欄杆倚欄杆」嗎?那是「中秋月、照紗窗」斜灑入窗的月光嗎?拔起的木棍又被舞者們拿來挑、抓、頓、點、提、壓、滑、掃…,幻化成各種不同的器物、道具、甚至佈景。
細膩的南管手姿,被一筆一筆繡入了現代舞者們精準的肢體線條中,線條轉了個彎、婉轉了些許、羞澀了一下,那靦腆又帶點克制的感情,其實,離我們的生活真的不遠。
文中雙腿夾著一根棍子、像個佝僂老人般地出場,他邊彎著腰走路、邊對著木棍的頭(麥克風)唱歌,曲調是耳熟能詳的台語流行曲「家後」的副歌,詞被改了,大意是:大家都問我為什麼編南管,但是,為什麼你們不問我為什麼編巴哈、編柴可夫斯基?是我有問題,還是你們頭腦壞掉?
南管與西洋古典音樂,在我們現實生活中抽離的程度,不相上下吧。我們對某古典名曲的記憶,往往是透過一部電影、一支廣告片、或一支經典舞作,也就是說,傳統若沒有持續使用,就會死去,成為博物館裡的標本。
最後一段,全體演出者一人一句地接唱<風打梨>,這個接唱遊戲,遂轉變成全體高聲齊唱,樂師齊奏、舞者齊跳,每位表演者由內自外散發著由衷的喜悅,感染了全體觀眾。演出後,親朋好友們仍逗留久久、不想離開。
恍然,傳統,就是遺傳自民族、社會、家庭的,相約成俗的認知與行為模式,面對傳統,就是面對過去,就是面對一切說得出、說不出的、養成教育帶給我們的影響。願意帶著真誠的心正視它,以謙虛的心重新學習,那麼,過去,將不再是沉重的包袱。
在錯綜複雜的脈絡中,抽絲剝繭,在浸染的色彩中,分析出本源的清澈,當我們願意捫心自問、不再人云亦云,當我們懂得欣賞、感謝、不再將周遭現有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傳統,便可以成為當下的滋養,使生命因為連結更深,而變得更加開闊與喜悅。
走出觀眾席,看到文中謙虛地跟親友們打招呼,在一位友人的陪伴下,套著護頸的蔡 老師走向他,友人說:「蔡 老師,你的心肝寶貝在這兒呢!」
林文中舞團部落格上,轉貼了一篇報導《中央社》的報導「舞蹈界母子檔,蔡麗華文中悠遊舞蹈天地」(2009/1/28 )。http://wcdance.blogspot.com/2009/04/200912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