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日 星期一

宗教自由依賴政教分離

(02-02-2015 一心)
友人剛懷孕兩個月,聽老一輩說,懷孕的人不要拍她肩膀,好像會對小朋友不好,初期好像可能會流產。不曉得這個消息從何而來,原因為何?最近,很常聽到人家說,孕婦不能不能,她都會問一句:為什麼?原因何在?
成長過程中,不知不覺地內化了一大堆禁忌,比如說:不可以用手指月亮(不然會被割耳朵),晚上不能吹口哨(不然會引來鬼魂纏身),月經來不要洗頭髮,初一不可以回娘家...。這些所謂禁忌,真的很阻礙思考,好像生活中一遇到這些狀況,所有常識判斷就得自動轉彎。
以前常聽到「打坐會走火入魔」,許多年,也有那種「睡覺被鬼壓床」的感覺,是到了近幾年,建立了和自己身體完全坦然、自然的連結,才清除了這些莫名其妙的陰影。
我想,打破禁忌控制的唯一方法,就是親身體驗。但禁忌的厲害就在於,它控制了你的身體,讓你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友人形容得很傳神,她身體的觸受變得很敏感,簡直就像裝了雷達那樣。

這也讓我想到之前從《查理周報事件》延伸出來、關於穿戴宗教服飾的辯論。很多宗教服飾,其用意都在於壓抑身體的自然、阻絕和自己身體的連結,把身體的種種反應視為洪水猛獸,必須加以防堵。
前幾天,看到一部電影「Desert Dancer 舞自由」的預告片,電影根據伊朗舞者AfshinGhaffarian的真實故事所改編,小時候,Afshin在學校跳舞被懲罰,因為,跳舞是違法的。但他不放棄,透過網路,模仿碧娜·鮑許等現代舞大師的作品,麥可傑克森紐瑞耶夫等國際舞蹈巨星學習,開創自己的舞步,成立地下舞團違法演出,最後移居法國,在法國發展。
我想,充滿恐懼的獨裁者知道,藝術,是一種有強大感染力的媒介。打壓了藝術,打壓了身體的表達,才能將社會收緊於控制之下。獨裁者透過和宗教的結盟,以宗教之名、行壓迫之實,以道德之名、行監控之實,都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架構。
政大政治系教授翁燕菁在上週哲五講座中談到,法國之所以會有這麼嚴格的「政教分離(Laïcité)」,有其歷史脈絡:傳統上,法蘭西王國是政教合一的,國王就是宗教領袖,國家要付錢養教士的,法國人就等於天主教徒。
革命之後,共和的價值為了打破「宗教勢力可以影響政治決策」的結構,於是,拿出了「政教分離」的武器。當然,這是經過了25年的辯論,一直到1905年、第三共和期間,才奠定下來的。從此以後,宗教團體成為民間組織之一,就如同其他協會、NGO等等。
在嚴格政教分離的國家,是沒有「褻瀆神明罪」的,因為,褻瀆神明,必須要先肯定誰是神。如果我們讓宗教去決定什麼是不可挑戰的(某個聖人就是不可以畫出來,某個先知就是不容挑戰),等於我們去承認了那個絕對的權威,那世間(司法)獨立或(行政)中立的地位在哪裡?
依政教分離的前提,我們才能允許每個人做自己的最真最自然,一旦壓制自由表達,做人一定會壓抑扭曲或虛偽不真。透過民主,將公民權極大化,遇到個別公民權的侵犯,需交由獨立或中立的機構裁斷,讓人民一起來決定我們要一個怎麼樣的社會,包括言論自由的界線到哪裡,都要是可以討論的。
曾經,伽利略因為日心說不符合聖經經文而被教廷判罪,一百多年以後才平反,在民主社會中,可以不用再等那麼久。
另外,她也提到法國之所以嚴格要求在公家機關的公務人員、和公立學校老師、學生,全面中立化(沒有宗教色彩),原因之一,就是要避免「改宗」的壓力或教派間的爭戰。
什麼是「改宗」的壓力?簡單說:不同宗派間的打壓與迫害。
舉例來說,本來在法國監獄中,會把同樣是穆斯林的獄友安排在一起,以為這樣生活習慣相近,相處起來會比較適應。結果,卻有溫和派的穆斯林抱怨,他們受到了來自激進教徒的改宗壓力,激進教徒不能接受他們在牢房裡貼了正妹的照片,他們認為這樣不夠忠貞。這些溫和派的覺得「我是好穆斯林啊,但我也喜歡美眉啊」,卻因此被盯稍。所以,法國政府會幫忙移監,讓他們不必活在被迫「改宗」的壓力下。
至於禁止全身罩袍,是基於「生活在一起」、要能夠看到對方的原則,也有公共安全的顧慮。例如,在機場安檢時,因宗教原因包頭巾的人,就必須配合安檢人員、將頭巾拿下來檢查。
當言論自由或不同的宗教實踐,對別人改宗構成壓力時,法國政府的價值決定必須是無偏無黨,盡量讓公家場域中立化。不是只有穆斯林有正統異端或正邪問題,基督徒指控不同宗派牧師為魔鬼、佛教法師開口閉口離經一字,即同魔說」的見諍排斥,都是耳熟能詳的事。
如果世間沒有獨立或中立的機構,宗教或宗派間更不可能和平相處的,遇到對經典不同的解讀或實踐,儘管各自都標榜真愛或慈悲,宗教或宗派間都極可能瞬間變臉,甚至你死我活、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