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11日 星期六

午後的談話交流

(10-11-2014 一寂)
下午,跟剛成為大學新鮮人的志穎小茜相聚,我們有聊不完的話題。
志穎說,「新生訓練的第一天,導師問我們有什麼夢想,有個男生站起來說,他的夢想是台灣獨立,他希望這四年能夠完成,他準備在學校成立異議性社團,全班都為他鼓掌...」,哇!現在的年輕人!
剛進大學,會面臨什麼樣的問題呢?
「人際關係、我的未來我的夢想、我為什麼會念心諮系?...」,志穎轉述著大學班導的整理,也認同這些問題。
我跟她說,「這些問題其實早就存在,只是沒有凸顯,國高中時期,你所有的注意力在基測、學測、指考,無暇他顧,現在沒有考試的壓力,頓時,問題浮現了變明顯了,其實,她一直都在」,「其實,你只有一個問題,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你生命裡最重要的價值信念是什麼?你的夢想、你的人際關係、你的未來,完全是從這個核心價值開展出來的..」,我說著說著,心越來越開,彷彿我的生命也跟著這些話語裡膨脹。

人行道狹小,我們三人走在馬路邊,志穎跟我並肩,小茜走在後面;我跟志穎話說得多,不知小茜會不會覺得自己落單了?轉身問問後面的小茜,「有聽到我們說的話嗎?」
小茜開朗的說,「沒有關係,你跟志穎多說一點,那是志穎的問題,你比較能夠跟她聊」,這段話輕輕的滑進我心底,卻是一股很大的能量,因為她的單純無我。
修了「心理衛生」的志穎,為了完成老師規定的作業,問著「我需要從你們這裡收集我過去的一些資訊。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人群中容易害羞、不愛講話的,人一多我就會臉紅... 你們有印象嗎?」,志穎邊說邊搖頭,她不太喜歡那樣的自己。
小茜說,「打從我國一認識你,你就是這樣啊!」
「但是,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在小學,尤其是小一小二的時候,我是會帶頭鬧事的,我還會帶著全班女生跟男生對嗆...怎麼到了國高中...」,說著說著,志穎掉淚了,她連結了過去不愉快的記憶,國高中對她而言,是段灰暗低沈的過去,她想弄清楚怎麼回事?
「這沒什麼啊!」平時說話老是少一根筋的小茜,突然用著過來人的口吻說,「我們在每個階段都不太一樣。我在高一的時候,好像突然失去說話的能力,我完全不知道怎麼跟人談話,起頭變得好困難,我好像得了失語症,高二的時候,我想要改變,我還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始,我就讓自己放鬆一點放開一點」,小茜邊說還邊搖搖頭、聳聳肩,一副放鬆全身準備戰鬥的模樣,「然後去找小學同學,從她先開始...我跟她談得還蠻開心的...然後,我又從別班開始,最後,才回來自己班上,跟班上的同學聊起來...」,「你的人際關係就像個大圈圈,你先從一個點開始戳,只要戳破一個,就會有第二個,一個一個戳破後,然後,你就跟大家融在一起了...」,小茜邊說邊用手不斷地畫大圓,她想要形容出「融」的感覺,「上了大學,我想我又會不一樣,只是還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印象裡,小茜的反應常常是慢半拍,每每我們話題已經走了好幾輪了,小茜的思緒卻是常常停留在前一個話題或前前個話題;聚會時,同學老笑著說「小茜,你又忘記download」,不管同學怎麼笑她,她也不以為杵,依舊「天天」(台語)。
此刻,小茜的生命分享讓我好驚艷!
志穎還是停留在過去負面的記憶,她淚滿面,「老師要我們整理自己的過去,可是,我只要想到就...。」
「能不能給你一個建議?認識自己,要在你開心、能量很夠、內心充滿愛的時候,當你想到過去,卻覺得不開心時,那一定是錯誤的認識,你還不認識真正的自己。」
我的建議可能有點超出志穎的經驗與想像,她的啜泣少了,問著「我要怎麼樣才算準備好,可以認識自己?」
「隨時隨地都可以,只要你想到自己是開心的,嘴角可以微笑,內心很愛很愛...。」
「我沒有被愛的感覺...。」
「你可以去愛啊!不用等人家來愛你,你可以給,主動的給出愛啊!至少,可以完完全全的接受自己,相信自己已經盡力了,好嗎?」
或許,「相信自己已經盡力」,這句話對志穎是很重要的,她需要確定,然後,她突然冒出一句「心想事成」,我跟她偷偷地笑了,那是我跟她的通關密語,我猜她約略能夠感受到主動的滋味了!
志穎的弟弟輟學一年多了,「他不想念書,我要跟他講清楚,不唸書就跟爸爸去工作,每個星期的工資我會算給他,上班時間是幾點到幾點...他都同意,雖然他還是很愛玩愛打電動,吃不了什麼苦,但是他寧可跟爸爸做事,也不願意回學校」,「鄰居都跟我說,好歹要把高中念完,現在工作不好找,有個高中文憑,至少有點保障」,「但是,弟弟的個性很倔,只要是他不想,你什麼辦法也沒有...我這樣順著他,會不會耽誤他?」
姐代母職的志穎,心頭有好多煩惱,她不過18歲啊!
我提醒她,「你能想像在學校睡七小時的感覺嗎?那種不想睡,卻硬是要趴在桌上讓自己睡著,那種強迫自己沒有感覺的感覺,你能想像嗎?」「在國中,這樣的同學,多得是,每天來學校,只是睡覺,因為要一張畢業證書,你忘了嗎?」
「弟弟不想啊!弟弟不想迷迷糊糊的過日子,弟弟是清醒的,他不想冷漠沒有感覺,他選擇走出校門,你看到他的勇氣嗎?選擇離開主流價值、選擇離開絕大多數人自以為的安全舒適,是需要勇氣的,什麼都可以教,只有勇氣沒辦法教,你看到弟弟的生命力嗎?」
「弟弟長大了,如果怪我呢?」
「放心,弟弟要為自己的生命負責,他已經決定了,那是他的事」,「弟弟真正需要的不是學校文憑,他需要的是信心,他會從你欣賞的眼神中看到自己,確定他原本有的單純真誠,這是他成長的立足點。」
小茜呢?她都沒怎麼說話。
「沒有啊!你們講很多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我媽媽是新住民,菲律賓人,她跟我爸爸不合,曾經帶我妹妹回菲律賓住六年,我有很多事情的想法跟大家不一樣,我妹妹比我更糟,她是菲律賓話跟國語一起講的,連我都聽不太懂她講的話...」,原來啊!我稍稍知道她的成長環境,在我認識她5年後,我等待她對我打開。

午後的談話,有志穎哭腫的眼睛,有小茜有點腔調的語音,有我願意無所求的給,我們真誠的面對生命裡曾有或正在發生的脆弱,平等、分享、交流,我突然覺得生命的連結是件很美又很奧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