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坐班最後兩週的主題是自由和愛,在規劃課程時,本來就準備導入公民議題,沒想到,台灣社會發生了反服貿的太陽花運動,為最後兩堂課,提供了最好的實例。
其實,我以前不太關心政治,頂多選舉前才瞄一下電視,決定要投給誰,記得有一次,總統大選綁公投,媒體說公投不好,要拒領公投票,我就很盲目地跟著做,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恐怖!我一直是破壞民主制度的幫兇,卻渾然不覺。我發現,雖然我們習慣說「請投下神聖的一票」,但是,打從我有投票權以來,我手中那一票,都很草率,一點都不神聖!
直到2010年,怪手開進大埔農地,毀壞了即將熟成的稻子,那時候,我才第一次認真的思考:
我們的社會,究竟在追求什麼樣的夢想和理想?
孝順父母,尊敬師長,要有禮貌,要好好念書…完全沒有辦法解決我們社會的資源被少數人壟斷掌控、貧富差距日益擴大的問題。大家搶著做資源回收,卻放任財團對國土進行大規模的汙染與破壞,我們用高道德標準來檢視無權無勢的人,卻放任公權力濫權侵權,很少在乎公共資源的分配與環境的崩解。
2011年初,我第一次參加街頭運動,反國光石化,那時候,親眼看見了台灣社會自發的動員能力,以及青年世代、把國家未來扛在肩上的擔當!
原來,台灣的青年,早就站出來了,不是從這個318開始的,早就在2011年的反國光石化運動,甚至更早以前,他們就用屬於新一代的清晰思路與熱情行動,殺出重圍,守護我們深愛的台灣。
因為,民主的內涵不只是多數決,更重要的是,保障每個人的基本權利,允許每個人有機會做自己的最真最自然。民主不是只在投票的時候神聖,而是每天都要做出神聖的決定。當投票變成空白授權,我們就在包庇納粹政權的複製!
大埔事件,國光石化,美麗灣,核四,文林苑,華光社區,洪仲丘,課綱微調,服務貿易協議…,像是一面面的鏡子,讓我們看見:人民主體性的昏睡,讓代議民主變成空白授權,讓行政權獨大、失去制衡,縱容了財團貪婪,黨國濫權。
民主唯一的生路,是人民主體性的覺醒。
主體性,從來不是自私自利,從來不是獨善其身;主體性,從來就是同甘共苦的慈悲喜捨,不但做自己的最真最自然,也守護每個人做最真最自然的自由。然而,很不幸的,在深受漢文化影響的台灣,對自由的追求,往往被解讀為「自我」,「自私」,不顧家族被政權威脅的安危,就像鄭南榕、陳文成為了深心嚮往的自由,讓家人失去了先生、爸爸,掌權者輕易地透過優先顧家的泛道德輿論來批判並打壓現行體制的挑戰者,以遂行其控制。所以,這次的反服貿學運,不只具有政治上的啟蒙意義,更有文化上的去殖民意義。
我們不只要拿回政治上的主體性,也要拿回人格上的主體性。主體性是與樂拔苦的大行大願,以及守護每個人做最真最自然的自由。絕對不是聽話,禮貌,乖乖,回家讀書,置國家主權與全民幸福於不顧。
我在那些學生、教授、律師身上,看到慈心。他們都是社會種很有競爭力的族群,他們可以選擇移民,到他鄉發展,但卻選擇站出來,為許許多多無法開口為自己辯護的農人、勞工們,爭取平等尊嚴。
慈心就是:願意改變現存不公不義的體制和決策程序,讓每個人都有公平競爭與翻身的機會。釋放正能量。
我在醫護團隊身上,看到悲心。立法院議場的醫護站中,掛著賴和、蔣渭水、杜聰明、李鎮源等醫界前輩的照片,承襲他們的精神,與自由、民主、人權、弱勢站在一起,並提供警察、記者、民眾無差別的醫療待遇,落實人道精神。
悲心就是:人饑己饑,人溺己溺,轉負為正,逆轉勝。
我在送香腸、送飲料、送早餐…的熱情民眾身上,看到喜心,也看到專程到現場向學生鞠躬致敬的80歲老翁,他們是那麼單純浪漫,做自己能做,不但自己受用了生命的美感,更將這份最真最自然的美,帶給世間。
最後,我在像楊翠這樣的母親身上,看到捨心。捨心就是:順逆苦樂平等,身語意清淨,最真最自然,淨化能量。
她說:「如果今天讓孩子看到不公不義,然後就轉身離去,那不是我該做的事情,也絕不會要求孩子,『把書讀好就好了』。」正因為有這樣的父母,孩子才能夠為所當為,直心行去,把得失成敗都交出去,交給天地!
就從當下一口氣開始,在這一口氣、這一個動作、這一個眼神、這一個心念、這一句話語中,感覺神聖!照顧好自己的當下,就會照顧好別人的當下,因為,心量大了,自然發現世間在裏面,每個別人都是我,而且是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