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5日 星期六

思考膚淺使人失去慈悲

(2013-10-05 宥娟)
到光點欣賞《漢娜鄂蘭:真理無懼》。
出門時下了雨,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看這位內心非常景仰的女性政治哲學家。信步雨中,悠閒裡的中山北路分外浪漫。
看完電影,深覺鄂蘭那足以獨排眾議、揭示真理的勇氣,來自於心中充滿對人性的深愛。她說她從來都不偏愛猶太人,有立場,就難免偏頗和偏執,我想,因為她跳脫了種族主義,所以才能看到人類真正面臨的是,人類共同的深層悲哀與苦難:不思考所引起的邪惡。

人之所以異於禽獸,因為會思考。會思考,人才會停下來;不會思考,人只剩停不下來的盲目意志。
極權主義和集中營最大的惡,就是把人變成不是人:變成停不下來的動物。片中透過鄂蘭描述在集中營當中,女人開始不化妝、不洗臉不洗澡,成天只躺在草袋上,那種失去生命力的絕望;以及透過審判當中,艾胥曼對奉命行事的答辯,敘述納粹以制式的切割模式,分解大屠殺的流程,使奉命行事的官僚在流程中失去對人覺察和直接的感覺,讓屠殺的執行變得順理成章。
書架上,有一本漢娜鄂蘭的《心智生命》,我讀的不多,可能需要很大量的反芻才有辦法消化。但今天透過電影,看到她的生活,可以因為進入她的現實生活,而更容易讀懂她的思想和思考方式:電影透過場景描述她和先生、和學術圈朋友之間的溫度熱情、和大學教授海德格的關係、執著自己的思想、認真地回覆被她傷害情感的猶太受害者。我感受到的,是思考其實不是一件遠離生活的事,是生而為人的特質和本質,因為觀察和情感引發的「看見」--洞察力。
但什麼是思考?鄂蘭冷靜理性地勾勒出艾胥曼的殘酷並非出於仇恨猶太人,或因本身太邪惡而屠殺成千上萬的猶太人,艾胥曼也不是愚笨,他只是沒思想,尤其是不會從別人的角度想。他只是如一個普通官僚一般在盡他自己的職責,每天處理上級交辦的例行公文。
很喜歡書中一個例子:「為甚麼我不應該謀殺我祖父?」鄂蘭說:「這可從兩個不同的觀點回答,一是宗教,一是常理。宗教告訴你,你會下地獄,常理則告訴你,你自己不想被殺。但是如果你不相信地獄,也不在乎被殺,那這兩個答案就都行不通,哲學對此的答案來自蘇格拉底:因為我必須與自己相處,且一生不能與自己須臾或離,所以我不願意殺人,因為我不願意和一個謀殺者共度一生。但因為人已少與自己相處,這個答案變得不再有效。若無自己為伴,他獨處時,就只是孑然一身地寂寞或孤立。」
從這裡衍申到寂寞/孤立(loneliness or isolation)和獨處(solitude)的重要分野:「獨處有思考為伴。」這種獨處和寂寞/孤立的不同,也可在平庸的邪惡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吧?!
鄂蘭將邪惡由撒旦般撲天蓋地的襲奪還原成平凡如常的庸碌無奇,每個人都可能步上艾胥曼的後塵,因為邪惡的背後並沒有任何強大神祕力,純只是出於人不願與真實照面、懶於全面思考以致完全失去判斷自由與平等的意願與能力。她將納粹的劊子手艾胥曼描寫成一個不願與真實照面因而與世間苦難失連的嘍囉,一個平庸又盲從的小官僚,這樣的態度,至今仍受到猶太人激烈的抨擊,他們認為她將邪惡瑣碎化了,其實,她的立論不但未將邪惡瑣碎化,反而是為邪惡提出了一個令人戒慎恐懼的情境可能:邪惡是如此凡常,所以他可能存在於每一個人身上。沒有猶太人的合作,艾胥曼不可能那麼有效率又順暢的押解數以百萬計的猶太人!
所謂真實,就是思考這心智活動,與真實世界的苦難連結。

就像最近的「媽寶」,馬英九之惡,惡在失心失真,惡在膚淺不思考,惡在對別人的痛苦無感,一味盲目追求權力、恐懼失敗;就像受到儒家思想框架的中國人;就像片中所提權力和邪惡的結合,艾胥曼從不認為他做錯了,因為對他來講,他只是遵循他的承諾和信念「奉命行事」!他讓我想到懦弱的皮埃爾·賴伐爾(Pierre Laval)賴伐爾受希特勒支持,在19424月出任法國第三共和總理與納粹德國「合作」當上傀儡特首,負責追查異議份子、掃盪地下抵抗軍、協助遣送猶太人到集中營,1945109日被巴黎高等法院以叛國罪判處死刑,15日被處決。馬英九會不會是另一個賴伐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