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的速度,是表達當下情感的直接情緒。外象上看,彈琴是很輕鬆、很享受、很浪漫、輕輕柔柔的,其實內心要能清楚每個音的目的、音樂情緒的方向、指尖要用多少力度、用指尖還是指腹,選用哪個指法、角度去觸「琴鍵」、選擇音符跟音符對的時間點、心跟指頭當下最直接的觸動關係、坐姿的自然體位、踏板的配搭、休止符的寂靜反差等等,尤其是慢板,身體的緊繃度是相當緊縮的,也是非常用力的,但這個用力,不是蠻力硬撐,而是專心凝聚,把內在情感藉由呼吸投射在全身,快速轉為集中在指尖,呼吸與觸鍵就在一瞬間合而為一,當觸到對的頻率,其色彩猶如葉子綻放四季不同的顏色變化,樂音因此綻放開花,全身猶如在琴鍵上做定課。
今天在彈奏時,指尖像在上座,全身的不動姿,只剩手指會自動去尋伺下一個要去的方向,心繫每個呼吸的收縮,每個膨脹都和意念的表達息息相關,體會了「呼吸細,心自然就細;呼吸細,六根收攝也跟個明亮敏銳」。吸氣時的膨脹,倒是感覺會陰有股力量往下拉,呼氣時百會會自然向上昇華接天,彈完蕭邦的「送葬進行曲」(Marche Funèbre),全身冒汗,毛細孔全開,面對蕭邦親自標註「Lento」緩板的速度,不是代表緩慢之意而已,全身必須緊繃得只剩骨架,骨架卻輕如羽毛隨時可以飛天的鬆柔,兩者強烈的對比,全然不是外象窺見的音少、慢板。行進表達送葬莊嚴的哀戚沉痛,不僅借用大地的力量,述說對祖國波蘭的愛國情操,更是用全身在和世間搏感情,大開大合之情,全然湧現。
德國作曲家舒曼也曾說:「他的音樂是隱藏在花朵下的火炮。」呈現給世人一個廣闊深刻的情感世界,更將思鄉之情幻化成澎湃的音符。他離開故鄉,帶著一把泥土,在他去世後,被灑在他自己的墓上,道出蕭邦能夠安葬在波蘭的土地下的永不屈服的信念!中段優美的旋律,不是好聽美麗而已,而是把沮喪、憂愁、悲傷全部轉成積極,小調內心見苦而離苦的交給天地,一種安住當下之感油然而生。呼吸對準了中心線,彷彿師的指尖在觸蕭邦的送葬曲,全然感受無限生命力的脈動,不斷輸送世間最壯麗磅礡的苦難之美…
莫俗萊斯(Ignaz Moscheles)說:「他的鋼琴音樂就像人類的呼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