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1日 星期三

正常人何以變得不正常

(2013-09-11 季菁)
法國紀錄片「電椅大風吹」,原名是「Le Jeu de la mort (死亡遊戲)」。今天將這部紀錄片看完了。內容是一位教授將1960年代的米爾格倫實驗重現在電視上當年這個實驗體罰對於學習行為(記憶)的效用」,從測試受測者,在面對權威者下達違背良心的命令時,人性所能發揮的拒絕力量到底有多少。被用來對照屠殺猶太人的納粹追隨者,有沒有可能只是單純的服從了上級的命令,結果發現65%的人40人中超過27人),會服從權威者的命令做出違背自身價值觀的行為,對人施加最大的450伏特電擊懲罰1960年代的那次實驗只設在實驗室中,所要面對的只有教授。
紀錄片「電椅大風吹」想進一步透過實驗與研究來證實「電視媒體的影響力」,以及「人們會如何服從權威?」

實驗是放置在電視問答節目極限地帶的場景,與米爾格倫實驗不同的是多了真實觀眾的鼓譟。徵選來的80參與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電視台簽約,有一方負責答題、參與者負責按下開關,一旦答題者答錯,參與者就負責按下電擊開關如果答題者能答對27個問題就有高額獎金,若答錯,每一次都受到電擊,答錯愈多,受挨的電擊力道愈強。答題者是事先找好的演員,但參與者不知情。
這些參與者都是正常人,沒有病態的虐待傾向。但當主辦者說明要電擊別人時,他們雖然覺得自己好像劊子手,但又慶幸自己不是被電擊者,也就答應參與。節目製作者說電擊「就算危險也不會造成永久傷害,加上答題者是在隔絕的房間內「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所以他們不易感受到對方的感覺。
當電擊達80伏特,聽到答題者在叫喊時,所有的人都開始出現不自然的微笑,似乎想要借微笑稀釋心中的不安。到180伏特,答題者已經痛苦的在喊「放我出去」時,大家幾乎已經無法笑,臉上出現了嚴肅的糾結表情。大家開始天人交戰,但美麗又板著臉的主持人就會用各種權威的言語來脅制參與者,譬如「該你了」「你已經簽約了」「一切結果電視台會負責」「你現在放棄,觀眾會失望」等。
其實電視台並不像專制的政權會鎮壓人,或是動用權力懲罰人。但面對孤立無援又處在錄製現場陌生的情境、主持人的威權、觀眾的壓力、自我想表現良好等氣氛下,有些人想離開,卻又被安撫、壓制了下來。
有的人會快速的大聲念出題目,好趕快離開;有的會偷偷作弊,想解除一點罪惡感;有的人會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電視台不可能害死人。但他們還是乖乖的做到最後。只有百分之20的人,因為突然聽到內心最深處的召喚,敢於站起來,拒絕繼續玩遊戲。其實依照博士的設計,只要拒絕主持人五次,遊戲就可終止。但大多數人還是不敢反抗。
導演主要想知道一個人可以服從權威到什麼地步?當自己置他人於痛苦中時是否有說不的勇氣。結果發現即使隔了五、六十年至今,人對於權威的服從仍高達80%
所幸,當博士採用另一種方式,就是讓主持人離開會場,參賽者要面對的只有觀眾的鼓譟,就有百分之75的人拒絕再玩下去。也讓我們看到,只要威權的壓力降低,大部分人都是不喜歡任人操控,做讓他們不舒服、違背良心的事。
這部紀錄片提醒了我們,因為人是群居動物,為了社會的安定和諧,從小就被教導要遵守社會設定的一些規範。但既定的規範或教導不一定是對的。連社會菁英的法官、醫師都會有判斷錯誤的事。
東吳大學心理系教授王叢桂說,不管是這個紀錄片、或是1960年代的米爾格倫實驗,最後,都帶來了一個正面訊息:當人與人之間可以橫向結盟,或在同理心高的狀態下(面對面,可以感受到對方的人性和痛苦時),權威的控制力量就會被削弱。因此,若要建立一個真正具有反思能力的民主社會,我們必須將金字塔型的結構扁平化,落實平等,並且,強調每個人的獨特性。
王叢桂說:「我很喜歡宗教,但不喜歡參加宗教的團體。」人是社會性的動物,在團體中,我們太容易去追求他人的喜歡(接納),以及認可(是好人),於是,不知不覺被團體情境中的法則設定所控制。

人一生看電視的時間可能比工作的時間還長,不知不覺受到電視強行輸入價值觀的機會又更多。面對電視媒體告訴你為了要贏,所以可以羞辱、虐待別人;要符合大眾的歡迎,才能安全的生活。停下來很難,站出來很難,但我們還是要保有自己的思辨能力,還是要傾聽真心的呼喚。否則不知不覺就沉淪成為納粹的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