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看到一位女士,從我們這棟走出來,也是要去搭公車,於是,主動跟她交談。我們當了鄰居那麼久,都沒有見過面,也沒有講過話呢。她知道我家有反核旗,也知道我之前有教瑜珈,我說我現在在生命教育協會專職,她很好奇生命教育是在做什麼的?有沒有網站?
我說,我們正在建構新網站,講的是人和人之間如何歸零與連結,不會因為宗教、黨派、政治信仰不同,就關上了彼此溝通的管道。我們社會最大的困難就是,我們有很多成見,很難對話。
她突然說:「所以,你們關注的也包括多元成家?」我說:「我們比較不是去追蹤個別議題,而是回到一個通則性的問題:尊重每個人的選擇,不把自己認為的對,強加在別人身上。」
她聽了很有認同感,也說,前陣子法國發生的恐襲事件,讓她驚覺宗教之間可以有這麼大的衝突。她覺得台灣的宗教氛圍,至少比較多元和容忍。
其實,台灣所面臨的宗教問題,主要不是在講宗教與宗教之間,因為,不同宗教間總是禮尚往來,所謂的宗教交流,也不過是講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真正的宗教紛爭發生在同一個宗教內的不同派系之間,為了爭奪「經典詮釋的正統地位」,動不動就把對方打成「魔」,「假先知」…,這樣的鬥爭、指控、驅逐、隔離,近似白色恐怖時期「思想有問題」、「通匪」、「叛國」的指控。
另一個跟台灣社會切身相關的宗教問題,是如何劃清宗教與世俗之間的界線,避免「政教合一」,讓宗教的歸宗教,政治的歸政治。
台灣社會受到漢文化影響,統治者本身就是天子,就是神權的化身,主從尊卑、長幼有序、男女有別的儒教思想,深入社會結構的各面向(包括影響下一代至深的學校教育)。但因為這套信仰,行之有年,人們往往習而不覺。
宗教最可貴、也最厲害的是,讓人發自內心地遵守某套思想行為準則,然而,當這種控制力,結合了政治權力,就變成了一種結構性的壓迫。
舉例來說,在儒教與政治力結合的社會中,30歲以上的單身男女,就會變成市長大人口中的「通通都是國安問題」,同性伴侶、或出家僧團,就無法在生命危急關頭幫彼此簽署醫療同意書,都只因為這個國家的法律只認可一夫一妻的幸福標準,把單身或非典型的伴侶形式視為異類,甚至會是僭越社會規範、動搖國本的「異端」。也難怪,在此種打壓個別差異的社會文化中,做表面工夫、虛偽應付,會成為主流價值了。
在一個公民社會中,政治所扮演的角色,是提供一個不偏袒任何宗教或道德教條的平台,此處所謂的「宗教或道德教條」,包括統治者的神格化,以血緣論國族的宗法意識,父權大家長的道德框框…。如果政治力偏袒某一種「教義」,必然會限縮言論自由,打壓、甚至消滅其他的觀點,也會讓該單一觀點因卻乏挑戰、辨證、而越來越退步。
這個中立平台的存在,是為了讓不同信仰之間,可以有真正的對話,在對話中相互挑戰、刺激、求進步,去蕪存菁、激揚清濁,為我們的社會尋找出路,滌蕩出一個多元、永續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