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22日 星期日

眾裏尋祂的新教宗

(09-22-2013 一心
今年三月上任的新教宗方濟各Pope Francis),是天主教1300年以來第一位非歐洲教宗,也是首位出身耶穌會並來自拉丁美洲的教宗,同時也是歷史上第一個未使用數字與未來的繼任者做區隔的教宗
義大利耶穌會刊物《天主教文明月刊》(Civilta Cattolica),幾天前刊出了新教宗方濟各專訪,採訪者是該月刊的總編輯Spadaro神父。神父Spadaro注意到,教宗房裡的擺設極為簡單,只有幾尊聖徒的肖像和十字架。他也觀察到,靈性,對這位新教宗來說,並非抽象的和諧能量,而具有人的面容。

新教宗沒辦法住在梵蒂岡原本的教宗寓所,他形容寓所是個漏斗的形狀,裡面雖然空間寬敞,但是入口很窄,人們只能涓滴般地滴進來,而他沒辦法離群索居。
神父Spadaro開門見山地問到新教宗的本名:「誰是Jorge Mario Bergoglio?」
教宗沉思、回答、帶著點猶豫回答:「我不知道什麼是最好的答案我是個罪人,這是最精確的描述。這不是一種修辭或文學類型。我是個罪人。」
他稍微岔開了話題,談起他每次來到羅馬最喜歡逗留在斯科夫拉街那一區,然後去拜訪法蘭西斯聖路易吉教堂,在卡拉瓦喬的壁畫《聖馬太蒙召喚》前沉思(可點選此連結看原圖)。
突然,他篤定地說:「耶穌的手指頭,指著馬太,那就是我,我的感覺就像馬太這就是我,一個受天主看顧的罪人。」
馬太是個稅吏,在當時的社會,稅吏專門依法行政、壓柞剝削老百姓辛苦的血汗錢,是非常討人厭的。然而,耶穌卻走進國稅局裡,對馬太說了一句:「你跟從我來。」
馬太似乎一時無法回神,畫面中的他,用手指著自己,看起來好像是在說:「誰?我嗎?不會吧?」無法相信,罪孽深重的他竟然也可以蒙召獻身傳道。
這就是真正的Jorge Mario Bergoglio,「有點精明,能適應環境,但也有點天真的罪人」。在36歲這個「瘋狂」的年紀時,他就接掌了阿根廷的耶穌會,因為他做決定時武斷的個性,製造了很多問題。73歲(2010年)抨擊阿根廷總統推動的同性戀婚姻法案,雙方一度公開互嗆,總統指他食古不化,他則反指總統為了選票傷風敗德,更發動教友遊行,杯葛法案。他說同性戀婚姻違反了天主定下來的自然定律,也反對以防止愛滋病為「藉口」使用保險套。
現在的他,認為真正的耶穌信徒,是「不斷地以耶穌為中心來思考、看著要去的地平線,這才是他真正的力量所在。」
他說,他總是被耶穌會創始者依納爵·羅耀拉1491-1556)所說的這句格言,深深撼動:「至大無外,至小無內——這就是屬神。(non coerceri a maximo, sed contineri a minimo divinum est.)」至大無外,不但不被那大的(權勢)所威嚇限;至小無內,同時要那最卑微渺小的(人民)所接納。他的理解是:大而無外,小無內,心間最神秘的交往,是聆聽上帝與入上帝的心,所必須採取的正確位置。
他說:「永遠留一個最大的空間給上帝,而不是留給自己自負篤定。如果有人說他百分之百肯定,他是利用宗教的假先知。」「那些渴望藉著強調教條來獲得安全感的人,就像固執地想要復原一個已經不存在的過去。」「生命不是寫好的歌劇,而是前進、行走、找尋、看見...」
然而,他唯一固執的相信是:「神在每個人的生命之中...。即使佈滿荊棘、雜草叢生,都有空間,讓美好的種子得以成長。」
打從任期的一開始,教宗就選擇利用這個全球注目的時刻,把教會的使命聚焦在對貧窮和被壓迫者的服侍。他親自擦洗少年吸毒犯的雙腳,拜訪難民營,擁抱聽講席中殘疾的信眾,他堅持,神職人員應如牧羊人,與信眾同行,而非高高在上的官僚。
當然,新教宗的不同作風,不是所有人都欣賞,美國羅德島州的主教托賓(Thomas Tobin)就表示,教宗上任六個月,卻尚未提到墮胎問題,令他有些失望。
教宗似乎針對這類的聲音回應道:教會不應該太執著於小格局的規範,卻失去教會的真正目的──宣講耶穌對人類的愛與救贖。「我們要尋找新的平衡,否則教會的道德高塔將如紙牌屋般倒下,失去了福音的清新與芬芳。」
他說,試想:一名曾墮過胎的婦女,為此承受折磨又已真心懺悔,她想要邁向一個新的生活,她該怎麼辦?「告解室不是刑求室,而是一個透過神的憐憫、找到前進動力的地方。」
曾有同性戀者向他訴苦,說總是被教會譴責,他說這並非教會本意,教會應溫暖信徒的心,如同戰地裡的醫院:「質詢重傷者是否高膽固醇、高血糖毫無意義,治療傷口才是第一要務。」
今年夏天他就曾表示過、此刻再次重申:如果有同志真心追求上帝,他並沒有權利論斷,上帝給了我們自由,沒有人可以介入別人的靈性生活。「教會是所有人的家,而非僅能容納一小撮被選擇的人的小教堂。」
曾有人帶者挑釁的語氣問,他是否認同同性戀,他反問:「當上帝看到同性戀,祂會以愛支持,或者拒絕、譴責?」「 在生活中,神陪伴每個人,我們必須如是陪伴他們,就從他們所處的情境開始,帶著悲憫。」
他很喜歡夏卡爾Chagall)的「白色釘刑」(White Crucifixion),這幅畫或許正描繪了他心中「教會是戰地醫院」的意象:釘在十字架的基督,披著猶太人的祈禱布,四周充滿猶太人被納粹迫害的畫面。上帝是受苦者的上帝,不僅在場,而且以肉身承擔人類的苦難。
要治癒傷痛,唯有成為愛的使徒,傳遞信的消息:每個人都是神之子,耶穌已為我們承擔一切苦難。
如是,才能從頭開始一個以愛為中心,而不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新生命,在佈滿荊棘處,讓美好的種子,發芽。


站長的話:
「眾裏尋祂」是依納爵Ignacio de Loyola靈修最簡要的定義,在關係裡、在生命的交流裡,親歷「屬神的」經驗。每一種關係,只有一求,求打開一扇窗喚醒內在生命的經驗,求發現自己生命與天主間奧秘的關係。屬靈的生命,只有一種親密,那就是與神同在。
上任剛滿半年的教宗方濟各,出身嚴謹的耶穌會,在1976-83年阿根廷軍政府白色恐怖統治期間,他的言行一直相當曖昧保守,當選教宗後,名號逕取自12世紀亞西西的聖方濟各1182-1226),突然間高牆內的的耶穌會與高牆外的方濟會好像接上了線破天荒前所未有的融合。
耶穌會的精神一向是在萬事萬物中尋求天主,講究與東方禪修近似的默觀,主張在各種行動與工作中保持靈性的默觀,以彰顯天主榮光(Ad maiorem Dei gloriam),對於分辨(discern)什麼是屬神的訊息,說得頭頭是道,但實際言行大半顯得過度順服、保守嚴肅與虛偽妥協,與12世紀走出修道院圍牆有行動力的聖方濟各完全不同。這兩個修會有可能破天荒前所未有的融合嗎?
12世紀值當教宗權力前所未有的高峰,財大勢大,聖方濟各發誓與勞苦大眾同在,遵守清貧生活,默默向世俗梵蒂岡貪腐敗德的體制宣戰。如今教會的金權政治,已無當年前所未有的權力,但內部卻出現一波波壓也壓不住的腐臭,素來保守的新教宗,往昔與解放神學保持距離,從不譴責獨裁者,如今頂著聖方濟各之名,欲修復岌岌可危的教會,想必嚮往實戰派聖方濟各濟危扶弱的行動力。
「方濟各,去修復我的家,如你所見,它快要變成廢墟了。」但願新教宗真的修復了自己、也真的聽見了天主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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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Big Heart Open toGod(訪談英文全文)